到地狱去观光，正在兴起的“黑色旅游”业

白色的沙滩、阳光和最快乐的地方并不是这世界上唯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。

在 Instagram 上，你可以看到参观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游客们拿着自拍棒；以色列游客聚集在戈兰高地，通过双筒望远镜远远观望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组织；上个月，东京某旅游杂志推出了一个专题，探讨福岛核电厂是否应该成为旅游中心……这些与阳光、沙滩、好心情相悖的旅行方式，被称作为“黑色旅游（Dark Tourism）”，维基百科对此给出的定义为：“（它）是指人们到死亡、灾难、痛苦、恐怖事件或悲剧发生地旅游的一种现象。”

法国摄影师 Ambroise Tézenas 就一直着迷于这种“黑色旅游”。早在 2008 年，一篇关于斯里兰卡海啸的文章吸引了他的注意。文章中提到，在那场极具毁灭性、死亡人数超过三万人的海啸之后，仍然有游客选择乘坐火车经过丛林，附图中则处处弥漫着破败和恐怖的灾难气氛。于是，Tézenas 拿起相机，开始记录全球“黑色旅游”景点的一些人和事，并收录在最近发布的摄影书《Tourisme de la Désolation》里。

在这照片中，你可以看到人们聚集在集中营、谋杀地甚至汶川地震的遗址周围。肃杀冷清的氛围有了人类的介入，显得太过戏剧或荒诞。

Ambroise Tézenas 并不是偏爱“黑色旅游”的个例。2005 年，当卡特里娜飓风席卷新奥尔良，造成美国最大的自然灾难之后，旅游经营业者们嗅到了商机。超过 110 辆观光巴士带着游客们停在新奥尔良下城，他们按小时付费，参观满目苍夷的自然破坏力。尽管当地居民和政治家们对此进行抗议，并向大巴们开出停车罚单，但仍有半数的观光服务在 TripAdvisor 上获得“优秀（Excellent）”评级，意味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们仍然满怀好奇心来到这里。

人们为什么会进行“黑色旅游”？

好奇心、学习历史、被他人的死亡和痛苦所吸引…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是什么在驱使人类观看恐怖电影，也就是什么催生了“黑色旅游”的诞生。

美国和加拿大的研究人员今年就提出了一种新的说法：反乌托邦黑色旅游（Dystopian Dark Tourism，简称 DDT），当中提到反乌托邦情绪、死亡文化、游客的不安全感等因素对“黑色旅游”的影响。譬如“游客的施虐倾向可能会让他们跑到一个更黑暗的地方去。特别是在团体旅行中，感受到恐惧或死亡的地方会令他们觉得安全”。与此同时，伴随电视、电影及纸媒而崛起的死亡和暴力文化也加重了人们的不安全感。于是，亲眼看到遭受破坏和痛苦的文物，可以让人们这种反乌托邦的情绪得以释放。

与此同时，这个问题的复杂程度也汇集了一大批社会学家、地理学家对此开展研究：区分“纪念”、“庆典”和“窥视欲”之间的界限究竟是什么？

在墓地、纪念碑、博物馆或是战场遗址，国家通过这些景点再造记忆、“重新管理”历史，人们拜访的理由很自然被冠以爱国主义和历史意义的光环。当然，遇难者的家属和朋友们也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来处理创伤和平复心情。但由于“纪念”和“旅游”之间的界限十分模糊，这也让本地居民和游客之间产生了冲突，就像是新奥尔良的观光巴士那样。

沿着历史遗迹步行，或参观博物馆是一件好事，但呆在拉脱维亚的前监狱里，花钱像囚犯一样被对待呢？又或者在越南战争隧道里爬来爬去，同时外面还有人端着机枪守卫？如果说这样的体验太遥远，那么当你参观 512 地震遗址的时候，你会如何纪念这段旅行？会购买纪念品吗？如果是拍照的话，你会自拍吗？

各种难以复述的情感和体验在“黑色旅游”中特别明显，不管是景点方、还是参观者，在整个过程中都要再三掂量下“纪念灾难”和“消费灾难”之间的天秤。

尽管目前关于“黑色旅游”的收益还很难量化，但专家们仍认为这类型游客的数量正在攀升。根据世界旅游组织的预测，今年全球旅游人数将超过 11 亿人次，比去年多出 5100 万人以上，“黑色旅游”也会因此受益，在利润丰厚的旅游产业中获得更为积极的力量。